湘江北去
说起大观园里的哲学家,不能不提到薛宝钗。宝钗温柔娴雅,稳重和平,杂学旁收,学问渊博。遗憾的是,她不但没有哲学著作流传下来,也不象史湘云那样,有关于哲学问题的谈话,因此,她的哲学家身份,红楼学者多持怀疑态度。但是,只要我们认真研究一下她参予、领导大观园改革的宝贵经验,就不能不承认,她传统哲学学的最好,用的最活,旗子举的最高,是当之无愧的哲学家。
探春首倡的大观园改革,是在贾府盛极而衰的背景下进行的。贾府上下安享富贵,不思进取,产业逐年减少,办事仍按祖上的规距,不肯节省,亏损日益严重,用 "精英" 们的话说,大有 "接近崩溃边缘" 之概。探春、宝钗等有识之士不甘沉沦,群起救亡。应该说她们都是赞成改革的,但在改革的深层次问题上,却存在着激烈的两条路线斗争,斗争的焦点是: 应该搞什么样的改革、怎样改革。
一、是开创新局面,还是破落户救穷。贾府的经济危机有两方面,一是开支浩大,二是产业减少。其中,产业减少是矛盾的主要方面,因为产业减少意味着剥削量的减少,这对靠剥削生存的封建贵族而言是致命的。从哲学上讲,当事物两面发展不平衡,应使后进面赶上先进面,而不能削减先进面去迁就后进面,因为削减先进面实际上是取消事物发展的可能性。但是,探春的第一阶段改革就是走削高就低的保守路子,也就是破落户救穷的路子,她以取消不合理开支为由,先是裁减宝玉等人上学买文具、吃点心的费用,继而又裁减了小姐们买脂粉的数量有限的月银。宝钗对探春的 "搜剔小利" 的改革不以为然,她对上述改革措施采取了 "不表态,不建言,不争论" 的三不主义,表明她是倾向于扩大剥削、开创新局面的改革路子的。
二、是金钱 挂帅,还是思想挂帅。要扩大剥削,一般方法是增加经营性产业投入,但贾府收支失衡,已无力投资新产业,剩下的办法就是提高现有产业的利用率。大观园承包就是提高产业效益的一种形式,而且还是变消费性产业为经营性产业的一种形式,所以,探春曾得意地称之为 " 创新" 。但是,探春所谓的承包,是为承包而承包,眼睛盯在一年四百多两银子的承包费上。在探春看来,既然是搞经营,就该把子曰诗云、朱子语录这些 "虚比浮词" 放在一边,讲效益才是硬道理,这是宝钗决不能同意的。她引用朱子的 [[不自弃文]],讥讽探春银子挂帅的观点是自暴自弃,"利欲熏心",认为按孔孟之道规范金钱观,按圣人的道理理家,才是贵族小姐应该经历的 "大节目正事" 。而且,大观园的改革如果不用孔孟思想 "提着",必然走偏方向,"流入市俗"。
三、是贵族改革,还是平民改革。大观园的改革是借鉴赖大花园的经营经验设计的,其主要手段是承包。承包手段对于赖大来说,是完全符合他充分利用资源的需要的,但如果原封不动地搬到大观园,固然同样能提高资产利用率,却有可能对贵族核心制度造成损害。其根本原因是贾府是贵族地主,赖大是平民地主,二者有质的区别。拥有庞大的消费性产业 (如大观园) 是贵族的本质性特征,而且大观园又是为贵妃省亲建的,因此,在大观园搞经营性承包,是有损贵族乃至皇家形象的,也与贵族园林的质不相符,这就有改革手段必须与改革主体的本质一致的问题。宝钗之所以反对探春搞钱就是硬道理的观点,原因之一就是虑及这个问题。宝钗采取化经营为管理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问题,具体说来,一是打着体恤奴才、管好园子的旗号,把承包经营与大观园园林管理结合起来,二是承包收入分散化、实物化,就是把承包收入直接转化为各项管理费用,不记收入帐。这样,即实际扩大了经营收入,又维护了封建贵族的等级尊严,较好地坚持了改革的贵族性质。
由于时代的原因,波澜壮阔的大观园改革最后失败了。封建阶级已成为挂在西方天空的一轮残阳,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革余地,而薛宝钗和她的同志们,还有她们为之奋斗的大观园改革事业,就成为西方天空中最后一抹绚丽的晚霞。虽然如此,宝钗那清醒的阶级意识,高度的阶级觉悟,坚定的阶级立场,全心全意为阶级谋利益的精神,还是值得后人借鉴和学习的。
评论